我蜷在南宫漏雨的屋檐下数蚂蚁时,绝不会想到这些虫子日后会爬上我的衮服。永初四年的雨下得邪乎,青苔顺着斑驳的墙缝往屋里爬,像无数条碧绿的舌头舔着父亲刚咽气三日的尸床。母亲把我裹在发霉的锦被里,炭盆早被宦官撤走,她冰凉的指尖划过我后颈时,我听见外头锁链碰撞的声响——那是北宫卫在换岗,铁器相击的脆响与七日前父亲摔碎药碗的声音一模一样。
那年腊月被接回东宫时,父皇的冕旒垂珠晃得我睁不开眼。他手指上的翡翠扳指硌得我下巴生疼,那上头盘绕的螭龙纹和父亲灵位前的青铜祭器如出一辙。"保儿要听话。"父皇说话时,我闻到他袖口飘来的苏合香里混着血腥气,后来才知道那天早朝他刚杖毙了三个谏言复立太子的老臣。东宫的青砖地暖得反常,我却总梦见南宫漏雨的偏殿,雨水顺着藻井的裂缝滴在父亲青灰的脸上,在颧骨积成小小的水洼。
延光元年的春分特别燥,我在太学射圃拉开人生第一张两石弓。杨震师傅捋着花白胡须说我臂力像祖父章帝,可我自己知道,每次搭箭时右手总要往左偏三寸——那是七岁那年被废太子时,梁冀当胸踹断的肋骨没长好。羽箭穿透草靶的瞬间,北宫方向突然传来九声丧钟,父皇的贴身宦官宋娥连滚带爬冲进校场,幞头都跑歪了:"陛下...陛下龙驭宾天了!"他腰间玉佩撞在箭垛上,碎成三瓣,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羊脂玉连环的样式。
德阳殿那夜的龙涎香甜得发腻。阎太后抱着鎏金暖炉坐在珠帘后,新染的丹蔻红得像凝固的血珠。"保儿可知何为忠孝?"她说话时,帘外梁冀的佩剑正撞在金阶上,叮当声混着更漏的滴水,让我想起被废那日摔碎的青玉圭。我盯着她发髻间摇晃的九尾凤钗——那是父亲生前进贡的宝物,钗尾镶嵌的东珠还沾着母亲临终前咳出的血沫。永初四年的冬夜,母亲攥着断成两截的银簪咽气时,窗外的雪光映得她嘴角血痕泛蓝,像极了此刻阎太后嘴角噙着的冷笑。
被废那日的晨雾特别浓,孙程带着二十个羽林卫闯进东宫时,我正往香囊里塞新晒的艾草。他们剥我衮服的动作粗鲁得像在宰羊,母亲缝的香囊被扯破,艾草撒了一地,混着打翻的黍粥结成褐色的泥块。北乡侯府的门槛比东宫高出三寸,每次进出都会绊跤,摔破的膝盖刚结痂又添新伤。直到永建元年那个雪夜,老仆赵阿媪浑身是血爬进我卧房,我才明白这是阎太后特意吩咐的——她让人用河间郡的红土混着糯米浆夯实地基,要我这辈子都记得跌落尘埃的滋味。
"殿下快逃...梁冀要..."赵阿媪的喉咙被利刃割开大半,怀里半块染血的玉璧却完好无损。那是父亲生前佩戴的辟邪玉,边缘还刻着清河王府的暗记。我攥着玉璧蜷在井底三天,听着头顶马蹄声来来回回,井壁的苔藓被我抠出三十七道指痕。第四日破晓时,井口突然垂下条麻绳,孙程镶着金丝的皂靴踏在井沿,靴底沾着北邙山特有的红土。"侯爷可想看德阳殿的日出?"他笑时露出犬齿,月光下泛着野兽般的幽光,袖口露出的绢帕上,"清河"二字绣得歪歪扭扭——正是我七岁那年给父亲绣的寿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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